前年第一次旁观诸葛亮躬耕地话题时,有很多想插嘴的地方,其中最忍不住的可能要算“诸葛亮可不可能到战乱地躬耕嘛”。
因为我十几年前写小说的时候,大量剧情会涉及到宗族据堡自守,所以对这方面史料整理过一点,对这话题很敏感。
以现代人角度来看躬耕地容易出现误差,一来,涉及普通人对历史上真实诸葛亮的认知问题;二来,涉及对历史上三国时期大环境的认知。
抛开《三国演义》的影响,我认为建安初年的诸葛亮就只是乱世中千万“布衣”的一员,或者数十万“士人”的一员,优秀来自于成年后的经历和季汉政权给的机会。
你要非说十几岁刚到荆州的诸葛亮已经是一个料事如神的天才,能轻松选到最安全的躬耕地,还能用某种手腕抢到,这就是出自想像了。诸葛亮本人说“苟全性命于乱世”“悲叹穷庐”被大家视为空话。
作为北方流寓人士,在刘表自己都要看荆州本地大族脸色的情况下,诸葛亮想从这些大族手上获得一块丰厚的良田显然不现实。
按推理,不外乎三种情况:1.借助“朋友圈”的力量得到襄阳附近中田、下田的施舍比如城西隆中的山田;2.北上寻找南阳郡因人口流失空出来的良田;3.自己去开荒。
《魏略》:“(杨沛)占河南夕阳亭部荒田二顷,起瓜牛庐,居止其中,其妻子冻饿,沛亡,乡人亲友及故吏民为殡葬也。”荒田难垦,二百亩养不活一家人,实惨。
由刘表从襄阳周边大族手上抠些劣田分配给诸葛亮(隆中说),或者让诸葛亮到所谓“曹占区”去捡空地(宛城说),历来争议都大,中间的新野、穰、樊、邓倒是最适合躬耕可惜前三者无直接记载。
先不说中间那些相对安全的平原地区,本文就主要解决“山里能不能住人”和“战乱区能不能住人”两个问题。
《后汉书·荀彧传》:同郡韩融时将宗亲千余家,避乱密西山中。彧谓父老曰:“颍川,四战之地也。天下有变,常为兵冲。密虽小固,不足以抵大难,宜亟避之。”乡人多怀土不能去。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,彧乃独将宗族从馥,留者后多为董卓将李傕所杀略焉。
《三国志·司马朗传》:父老恋旧,莫有从者,惟同县赵咨,将家属俱与朗往焉。后数月,关东诸州郡起兵,众数十万,皆集荥阳及河内。诸将不能相一,纵兵钞掠,民人死者且半。
以上两条,简单说就是当时只有极少数“聪明人”有魄力放弃故土,其他人留在战乱区没有好下场。表面看证明战乱区不能住人,但反过来看其实说明多数人宁愿选择战乱区。
韩融的父亲与荀彧的爷爷同为“颍川四长”,都是颍川最聪明的一群人,但荀彧能避祸,韩融不能,这与智商无关,而是取舍,受各种因素影响。乱世中有许多头脑简单的百姓生存下来,也有许多天才级的士人横死。事实上,流寓者死在异乡的也并不少。
明知有危险,韩融之流仍然留在战乱区,一是到外地后生活质量必然下降;二是不愿意放弃开垦过的田产和祖业祖坟;二是认为董卓军很快离境,不会入山;三是山林有险可守。事实上进山躲避战乱的人非常多,成功的大有人在。
《三国志》“州黄巾贼攻破北海,(郑)玄与门人到不其山避难。”
“孙权杀吴郡太守盛宪,宪故孝廉妫览、戴员亡匿山中”。
“(杨)俊以兵乱方起,而河内处四达之衢,必为战场,乃扶持老弱诣京、密山间”。(与前面说的韩融是同一地区)
“建安初,关中始平,(凉)茂与扶风苏则共入武功南山”。
“(谯)秀常冠鹿皮,躬耕山薮。及萧敬叛乱,避难宕渠川中,乡人宗族冯依者以百数。”
“(田畴)遂人徐无山中,营深险平敞地而居,躬耕以养父母。百姓归之,数年间至五千余家。”(《先贤行状》作无终山)
“黄巾起,(邴)原将家属入海,住郁洲山中。(管宁)庐於山谷。”
《先贤形状》:“嵩字德高,义阳人。少好学,贫不改操。知世将乱,不应三公之命,与同好数人隐居于郦西山中。黄巾起,嵩避难南方”。
《后汉书》“既而天下大乱,(刘)昆避难河南负犊山中。”
承宫在求学期间,“为诸生拾薪。后遭天下丧乱,遂将诸生避地汉中,后与妻子之蒙阴山,肆力耕种。禾黍将孰,人有认之者,宫不与计,推之而去”。
“(桓荣)徒众数百人。莽败,天下乱。荣抱其经书与弟子逃匿山谷,虽常饥困而讲论不辍”。
既然已经讲到带弟子入山,顺便把和平时期入山教学的例子也放后面。
李恂步归乡里,潜居山泽,结草为庐,独与诸生织席自给。
(国)渊笃学好古,在辽东,常讲学於山岩,
张楷家贫无以为业,常乘驴车至县卖药,足给食者……隐居弘农山中,学者随之,所居成市。
张臶徙循常山,门徒且数百人.。
徐州黄巾贼攻破北海,玄与门人到不其山避难。时谷籴县乏,玄罢谢诸生。
陈寔为太丘长,遭党锢,隐居荆山,远近宗师之。
(魏应)教授山泽中,徒众常数百人。
王莽篡位,(刘)茂弃官,避世弘农山中教授。
樊英隐于壶山之阳,受业者四方而至。
高凤后遂为名儒,乃教授于西唐山中。
赵康叔盛者,隐于武当山,清静不仕,以经传教授。
公孙瓚从涿郡卢植学于缑氏山中。
刘焉去官居阳城山,精学教授。
颖容字子严,陈国长平人,博学多通,善《春秋左氏》。初平中,避乱荆州,聚徒千余人。刘表以为武陵太守,不肯起。
顺便再放几例学者、贤士隐居山林的材料,有些人可能也有弟子陪伴。
韩暨字公至,南阳堵阳人……徙居山都之山。荆州牧刘表礼辟,遂遁逃,南居孱陵界。
胡昭转居陆浑山中,躬耕乐道,以经籍自娱。闾里敬而爱之。
何夔遁匿灊山。
卢植以老病去位,隐居上谷军都山,
逢萌之琅邪劳山,养志修道,
严光乃耕于富春山,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。
梁鸿、孟光共入霸陵山中,以耕织为业,咏《诗》《书》,弹琴以自娱。
高恢,少好《老子》,隐于华阴山中。
矫慎少好黄、老,隐遁山谷,因穴为室。
山林中没有俗人俗事,正是读书的好地方,这点可以理解。与这种情况类似的是“不应征辟”,不想做官又怕被强行带走,就往山里躲。
“戴良逃入江夏山中。优游不仕。”
法真对太守说:“若欲吏之,真将在北山之北,南山之南矣。"
皇甫谧《逸士传》“(王)儁为人外静而内明,不应州郡、三府之命。公车征,不到,避地居武陵,归儁者一百余家。”
那不管是因为战乱,还是为了清静入山,大家最关心的还是“山里怎么生活”?
汉时在山中耕种的技术还不足,目前只在少数地区发现疑似梯田的陶模或壁画,单靠山田很难糊口。所以史书中”入山“的人主要三种情况,一是住在山上,但在山下、山前、山谷的平地种田;二是利用山中的物产,到市集换粮食;三是短时间避难,最后还是被逼出山。
靠山吃山,董卓迁都长安时提出的理由就是“且陇右材木自出,致之甚易。又杜陵南山下有武帝故瓦陶灶数千所,并功营之”。不说山中的猎物和矿产,连常见的木、石都是极有价值的资源。
汉代本来对山林中出产的东西是官营,百姓想采集会被单独征税。但某些灾年,官方会主动免去这笔费用,任百姓入山自取,乱世自不必说,想征税只会打起来。
《后汉书·和殇帝纪》 “禀贷被灾害不能自存者,令得渔采山林池泽,不收假税。”
下面这些例子,就是古人对山货的各种利用。
“王莽末,天下旱蝗,黄金一斤易粟一斛;至是野谷旅生,麻尗尤盛,野蚕成茧,被于山阜,人收其利焉。”
“台佟隐于武安山,凿穴为居,采药自业。”
“韩康家世著姓。常采药名山,卖于长安市。”
《魏略》:“刘雄鸣者,蓝田人也。少以采药射猎为事,常居覆车山下。”
“庞公者,南郡襄阳人也。居岘山之南,未尝入城府。携其妻子登鹿门山,因采药不反。”
“嵇康采药於汲郡共北山中,见隐者孙登。登字公和,不知何许人,无家属,於汲县北山土窟中得之。夏则编草为裳,冬则被发自覆。”
“(马)腾少贫无产业,常从彰山中斫材木,负贩诣城市,以自供给。”
“夏馥入林虑山中,隐匿姓名,为治家佣。亲突烟炭。”
“杜根为宜城山中酒家客,积十五年。”
“矫慎同郡马瑶,隐于汧山,以兔罝为事(用网捉兔子)。”
可以看到在山里活下去的方式还是很多,采药卖药,樵猎,做佣人、奴客,我记得还有在山里养猪之类的。事实上,平地居住的百姓,也往往需要上山打柴、放羊。
当然山货没办法当主业,山里的生活总体还是辛苦,节食也是活下去的方式……
“故士或掩目而渊潜,或盥耳而山栖;或草耕而仅饱,或木茹而长饥”。
“阮籍少时尝游苏门山,苏门山有隐者,莫知名姓,有竹实数斛、臼杵而已。”
高句骊地方二千里,多大山深谷,人随而为居。少田业,力作不足以自资,故其俗节于饮食。(一直传到现代韩国么)
有抱团取暖的。
“常林乃避地上党,耕种山阿。当时旱蝗,林独丰收,尽呼比邻,升斗分之。”(山阿中似乎有避蝗作用?)
“杨俊……京、密山间,同行者百余家。俊振济贫乏,通共有无。”
也有养不活自己就做贼的。
“(司马芝)少为书生,避乱荆州,于鲁阳山遇贼”。
“诸山谷寇贼更相交通,众至百万,号曰黑山贼。”
《高士传》“建安十六年,百姓闻马超叛,避兵入山者千余家,饥乏,渐相劫略”。
“而歙贼帅金奇万户屯安勒山,毛甘万户屯乌聊山,黟帅陈仆、祖山等二万户屯林历山。林历山四面壁立,高数十丈,径路危狭,不容刀楯。”
那以上这些例子,不一定都能用来论证诸葛亮的山林生活,我写文章有时只是把同类资料放一起存档,方便以后查找。
要说山林与躬耕地话题的相关性,一是南阳方认为汉末的“深山老林”虎狼出没,道路隔绝,不适合生存,上述例子提供了生存的可能和方式;二是襄阳方认为曹操与刘表在南阳郡北部反复争夺,战乱区无法生存,上述例子提供了战乱时可入山躲避的例证,虽然有些例证是失败的。
当然,隆中山和各种例子中的山情况肯定不同,宛城和其他地区也不同,我提供的只是辅证不是直接证据,没准备说服谁。
其实以汉末“郡郡作帝,县县自王”(出自《英雄记》吕布与萧建书)的状况,生活在任何地区都是不安全的,包括襄阳西南一百五十里的柤中蛮王梅敷,在建安初年其势力边缘离襄阳最近处可能就几十里,襄阳附近的襄阳蛮、江夏蛮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,而更普遍的还是遍地的“山贼”、“宗贼”。
当然,《三国志·和洽传》也有提到:“荆州刘表……山夷民弱,易依倚也”。就是说,荆州地区的蛮夷,战斗力或凶狠程度一般(估计是相对益州、扬州和北方胡人而言)。
关于汉末与“山”相关的材料差不多在上面了,谈不上要做什么结论,仅供参考,有需要的自取。后面再顺便把与“山”类似的,各地贼帅列一列,这些人的坞堡也可能依山而建。
《九州春秋》讲袁谭在青州的情况时,说各县“邑有万户者,著籍不盈数百”。也就是说,当时只有百分之几的人老老实实上户口,正常交税的。
关于汉末三国时期的人口,这方面文章很多,我就直接放数字:汉桓帝时5600万,到三国时曹魏443万,蜀汉108万,吴国256万(非同一时期),就是合计约800万(《通典》认为760万),这还是三个国家鼎盛时的人口,也只相当于桓帝时百分之十四,可想建安年间确实只相当于桓帝时百分之几的人口。
学界公认,那些消失的人口并不全是死于战乱饥荒和疫病,藏于民间的还是占多数。比如西晋太康元年(280年)统计时迅速达到1600万,现代分析公元300年左右实际人口3500万。从800万到3500万之间,主要就是隐民的差别。(注:以上都是比较公认的观点而且细节不重要,为了节省时间和减轻阅读量,我就不直接放史料原文和分析过程了,较真的朋友可自行查阅相关文章)
隐民中当然有大量人口是奴仆和流民散户,但我们只关注结堡自守的,有规模的“贼”,因为只有这种情况,才能解释为什么在天下大乱时,有些人敢于留在故土对抗董卓、曹操等正规军。
必须普及一下,所谓“贼”,当时可不是单指“农民起义”或者“山大王”,只要对方跟你立场不同,或者不向我方交税,你都可以把他称为贼。比如吕布称孙坚为贼,李典称刘备为贼,《曹真碑》称诸葛亮为贼,诸葛亮也称魏军为“魏贼”。
《三国志·贺齐全》“鄱阳民尤突受曹公印绶,化民为贼”。
《三国志·司马芝传》“郡主簿刘节,旧族豪侠,宾客千余家,出为盗贼,入乱吏治。”
《三国志·孙破虏传》“吴人严白虎等众各万余人,处处屯聚”,《吴录》“时有乌程邹他、钱铜及前合浦太守嘉兴王晟等,各聚众万余或数千(注意前太守都‘聚众’,与其他宗帅并称)。(孙策)引兵扑讨,皆攻破之。”“策自讨虎,虎高垒坚守,使其弟舆请和。”
以汉末的大环境,如果宗族中没有出过官员或者没有家财,光靠嘴皮子很难聚集大量部众,建立壁垒,所以可以推想许多所谓“宗贼”就是不服从当今官员,而自身又是“前官员”的大族。
胡三省注《资治通鉴》所言:“城之小者曰坞。天下兵争,聚众筑坞以自守。”
《后汉书·刘表传》“遣人诱宗贼帅,至者十五人,皆斩之而袭取其众。唯江夏贼张虎、陈坐拥兵据襄阳城,表使越与庞季往譬之,乃降。”这段大家很熟了,刘表除掉了这十几家宗贼,荆州各郡县便闻风或降或逃,可见宗贼在当时人眼中的份量。我有时候还怀疑这些宗贼,就是冠盖里那几十家出过“二千石”的大族。
汉末的大族势力非常强,不亚于我们熟悉的某些小“诸侯”,宗族家兵也不全是我们想的那种青衣苍头,不堪一击。汉灵帝讨黄巾时,“诏公卿百官出马弩各有差。”宗族可是有装备的。
《后汉纪》:“(朱)隽上书求过本郡募兵,天子许之,得以便宜从事。将家兵二千人,并郡所调合五千人。”朱隽就是靠这五千人横扫天下,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去平乱。
《后汉书》张璠《汉纪》:“灵帝末,(郑泰)知天下将乱,阴交结豪桀。家富于财,有田四百顷,而食常不足,名闻山东。”
糜竺更不用说了,“僮客万人”,随手送刘备二千人,刘备马上“赖此复振”。
本来在说“贼”里面有前官员,怎么就跳到没做贼的大族了呢,是不是太发散?
其实并不是说只有做“贼”的人才会被讨伐。像诸葛恪贪图丹阳精兵的时候,“候其谷稼将熟,辄纵兵芟刈,使无遗种。旧谷既尽,新田不收,平民屯居,略无所入,于是山民饥穷,渐出降首。”硬生生把种田的丹阳山民饿到出来当兵。
常林“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。陈、冯二姓,旧族冠冕。张杨利其妇女,贪其资货。林率其宗族,为之策谋”。
‘海昏上缭宗人数欺下国,患之有年矣,击之,路由不便,幸因将军神武而临之。且上缭国富廪实,吴娃越姬充于后庭,明珠大贝被于帑藏,取之可以资军,虽蜀郡成都金碧之府未能过也。(孙)策愿举敝邑,躬率士卒,以为外援。’(刘)勋然之。刘晔谏曰:‘上缭虽小,而城坚池深,守之则易,攻之则难,不可旬日而拔也。
扬州地区因为开发时间较晚,这种结壁自保的小势力特别多,所以我们会看到东吴的将帅们,大量时间是在讨贼(抢劫)。
当然地方豪强也不是吃素的,动辄上万人,像著名的麻、保二屯,孙家多次进攻无果,到建安十一年才由周瑜出手拿下。
《贺齐传》里的贼最多。“贼洪明、洪进、苑御、吴免、华当等五人,率各万户”。“而歙贼帅金奇万户屯安勤山,毛甘万户屯乌聊山,黟帅陈仆、祖山等二万户屯林历山。”“吴郡余杭民郎稚合宗起贼,复数千人。”“豫章东部民彭才、李玉、王海等起为贼乱,众万余人。”等等。没人知道这些势力单纯是自保,还是真出来抢劫过。
满宠为汝南太守,“募其服从者五百人,率攻下二十余壁,诱其未降渠帅,于坐上杀十余人,一时皆平。得户二万,兵二千人,令就田业”。这是跟刘表一样,引别人来喝酒,然后干掉。如果真是一群强盗,知道有重罪,还敢来赴宴么?
《太史慈传》“海昏有上缭壁,有五六千家相结聚作宗伍,惟输租布于郡耳,发召一人遂不可得”。可以看到,这几千家人最大的罪过就是不肯参军,人家还交着税呢,华歆都没管过,最后还是被贪财的孙策平定了。
“(田)畴得北归,率举宗族他附从数百人……遂入徐无山中,营深险平敞地而居,躬耕以养父母。百姓归之,数年间至五千馀家。”
杜恕“营宜阳一泉坞,因其垒堑之固,小大家焉”。
许褚“汉末,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,共坚壁以御寇。时汝南葛陂贼万余人攻褚壁”。
上面几位我们熟悉的三国人物,结众自保,就没干过什么坏事儿。
袁绍称霸一方,“又击刘石、青牛角、黄龙、左校、郭大贤、李大目、于氐根等,皆屠其屯壁”。
“东牟人王营,众三千余家”。
“牟平贼从钱,众亦数千”。
“庐江界有山贼陈策,众数万人,临险而守。”
“贼张赤等五千余家聚桃山。”
“先是郡人侯音反,众数千人,在山中为群盗。”
以上这些“贼”,有些可能出来抢劫过,但被讨伐的主因,还是他们的人口和钱粮。
如果再扩展到五胡乱华时期就更清楚了。
敦煌鸣沙屈出土的《鸣沙石室佚书》:“永嘉大乱(304-316年),中夏残荒。保壁大帅数不盈四十。多者不过四五千家,少者千家五百家。”
《晋书》“石生攻刘曜河内太守尹平于新安,斩之,克垒壁十余,降掠五千余户而归”;
石勒“寇襄阳,攻陷江西垒壁三十余所,留刁膺守襄阳”而回。
同样是“保壁大帅”,在汉末三国被称为“贼”,在晋就是我们坚守故土的北方同胞。
列这么多材料,还是那个意思,给自己做一个存档,不一定都用来证明什么。
要回到躬耕地话题呢,就是说汉末三国,不是只有那十几路“诸侯”在对战,不是说像常规观念里,谁家攻下几座县城,设了太守、县长,就等于平定了当地。
山林里可以躬耕,战乱地同样可以躬耕而且不一定会被抓。虽然我支持和平且丰饶的新野、穰、邓、樊,但不妨碍我为隆中山伏龙山和宛城以北诸地说公道话。
(我不喜欢像某些博主那样找本书照读,直接传播早被说烂的正史、传统观点,他们做的只是科普工作,而不是挖掘。)
请随时记住,百分之九十左右的人口是不受官方管辖的。而我们看到的《三国志》,对这些人口所用的笔墨,连百分之一都不到。
史料没记载的事不等于没发生,可能只是因为发生在另外百分之九十几的空间里。寻找这些边角料,就是爱史者的兴趣所在。